作者  | 陈若鱼

来源  | 陈若鱼(ID：chenruoyu7020)

张森之18岁那年爱过柳霜。

这件事，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它就像一根刺扎在不重要的地方，很多时候都会被忽略，但有时候就会猛然一疼。

就像有一次，张森之吃早饭的时候，没给我留早饭，我问他为什么不给我留，他说因为我平时不吃早饭。

我说，那是因为没不早起，今天我早起了，如果我想吃呢？问一下也行，不吃是我的事。我大概是觉得，他不爱我了吧。

张森之觉得我无理取闹，不再回我消息。经过一天冷却，我的委屈不但没有减弱，反而从芝麻大点，暴增到气球这么大，最终爆了。

我发消息给他，“如果是柳霜，你也不留早餐给她吗？”

张森之回了我一句，“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我把小事闹大了，但委屈就像洪水泛滥，怎么也忍不住，也许他一句话就能熄灭我的火，但他任由我把委屈发酵成愤怒。

原本很小的事，就这样闹大了。

我是高二那年，认识的张森之。

那时，他是校篮球队的队员，个子不是最高，长得也不是最帅，在队里属于默默无闻的那种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他好。

后来我想过，大概是因为篮球队员里，我只跟他说过话，他帮我捡过一次书包。

我骑车上学的早上，书包从篮子里掉出来，他正好在旁边，帮我捡起来放回篮子里。一个很小很小的事，却让他走进了我平平无奇的青春里。

大概许多女生，都有过这样的体验，有的甚至没说过一句话，也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

篮球队最受瞩目的自然是队长，班里明恋暗恋他的人很多，其中最出名的人是柳霜，她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也开朗，属于别人家孩子那种类型，这种类型其实在大部分学生中不受欢迎，她也无所谓。

柳霜追队长，队员追柳霜，张森之喜欢柳霜，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张森之对柳霜是暗恋。因为我太关注张森之，有一次我看见他把柳霜贴在黑板上的示范作文偷偷撕下来，藏到了书包里。

当时的心酸，不亚于后来跟初恋分手。小孩吃不到棒棒糖跟成年人失业一样难过，伤心是没办法去等量计算的。

原本我打算高考后表白，但现在，我只能把对张森之的喜欢，全部压到心底。

高考后最后一次同学聚会上，他鼓起勇气靠近柳霜的小心翼翼和满怀期待，我全都看在眼里，心酸和难过也都一口吞下。

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读大学，柳霜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大学，但她追随篮球队长去了体校，据说大一开学后不久，他俩就在一起了。

大学四年，我一次也没见过张森之，只偶尔从其他同学口中听到他的名字，那一刻仍会心里一动。

他像一个躺在我青春岁月里的琥珀，保鲜持久。

毕业后，公司一个前辈追我，谈不上很喜欢，但觉得不错，谈起了恋爱，经过两三年的相处后，还是分道扬镳。

实际的朝夕相处，跟虚无缥缈的暗恋相比，自然更胜一筹，分手后我很难过，伤心绝望。

那时，我对张森之早就没有了心思，谁知道分手两年后，我竟与他意外重逢。

那时候，高中同学群早就没有人说话了，每天只有人分享一些网购链接，我跟张森之一直没加微信，春节前我回了老家，有一天他忽然加了我，说好像在商场看到我了，想确定是不是我。

那天我确实去了那个商场，他感慨我的变化太大，他觉得是我，但没敢认。

他还说：“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越来越漂亮了。”

换作另一个男同学，我只会礼貌地说一句谢谢，但他是张森之，是我暗恋过的人，被他这样夸赞，顿时心起涟漪。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聊高中时的老师，同学，以及彼此的近况。除夕夜，我们也彼此发了祝福消息，大年初三我就要启程去上班，他说没见一面挺遗憾的，下次回来提前说，约个见面，我欣然答应。

那几天于我而言，像青春期没得到的一颗糖，兜兜转转又到了我手里。

甜蜜酸涩，还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期待。

自从跟张森之联系上之后，我们经常聊天。

他跟我不在同一个城市，我能感觉到我们都盼望着能见一面，终于到了端午节，原本不打算回去的我，也回了老家，张森之也回去了。

我们约在之前他看到我的商场，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店，他一看就是明显刻意装扮过的，而我一样，全妆出现。我们拘谨地开场，努力地寻找话题，到后半段才渐渐松泛下来。

端午节三天假，我们见了三面，第三面没想到，偶遇了柳霜。

柳霜大学毕业后，跟队长分了手，回老家嫁了人，一个在本地开连锁超市的男人，比柳霜大好几岁，长相普通，但是很有钱。

柳霜抱着小婴儿，看到我跟张森之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更多的是欢喜。

柳霜说：“好巧啊。”

眼神在我们之间徘徊，透着没想到你们会在一起的还被撞见了的意味深长。

我注意观察了张森之见到柳霜时的眼神，很复杂，从惊喜到失落，再到平常。

大概他不知道我知道他喜欢过柳霜吧，在我面前毫无遮掩。我可以理解，我曾经对他，就像他对柳霜一样，爱而不得，但我仍心里有几分难受。

因为柳霜，我跟张森之的“恋爱绯闻”，让所有老同学都知道了。

张森之自然也知道，于是他跟我表白了，但表白的话，却不那么感人。

他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要不我们就在一起吧。”

他毕竟是我暗恋过的人，加上最近也聊得不错，我怀揣着某种莫名的情愫而答应了张森之。

开始恋爱后，我们相处得很好，张森之对我也不敷衍，我们在不同城市，恋爱三个月后，他正好想换一份工作，就突然来了我的城市，当时我喜出望外，感情在那一刻也得到了升华。

我们住在一起，去逛超市，他会做饭去买菜，我去挑日用品，一起往家里走的路上，晚风拂面，星辰耀眼，我们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灯火照耀我们的影子，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们好像已经在一起了很久很久。

张森之也说：“怎么感觉我们像夫妻了一样。”

我是个感性的人，这句话和当时他说这句话的表情，我至今都记得。

在那一刻，我清晰地知道，我爱他。

我跟张森之在一起一年后，结婚了。

我们都是独生子女，双方父母也都很满意，结婚后我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们用自己的存款，加上双方父母的支持，全款买了房子，没有房贷压力，也没有婆媳矛盾。

身边很多朋友结婚后的问题，我们都没有，我们也约好暂时不要孩子，多两年二人世界，父母也不催促我们。

但无论怎么样，爱情总归会从热到冷，从深厚到浅薄，经过婚姻到沉淀后，变成了另一种复杂的感情。

这次，我跟张森之吵架，我有委屈，他也有无奈。

连续两天，我们都对彼此冷冷的，第三天早上我起床之前想，我先示好，先跟他说话，毕竟我不该提柳霜。

柳霜是在我们结婚那年离婚的，她老公虽然有钱，但也花，她接受不了净身出户选择了离婚，连孩子也不要。她一直是这样一个人，纯粹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计得失，很多人羡慕这样的洒脱，但到我们这个年纪，会觉得这样太傻，可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柳霜离婚的事，是一个老同学在群里说的，他还开玩笑说，他没结婚，只要柳霜愿意他立马娶她。柳霜在群里发一句：白痴。

结果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张森之已经不在床上了，出来一看，他正在厨房做早饭，我在心里想，他会不会做我的份，做了我吃还是不吃，我慢腾腾地换衣服，化妆，不时看一眼厨房，最后看到他做了两份早饭摆在桌子上的时候，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下去了。

我等他来叫我吃饭，那我就欢快地答应，没想到他只是说了一句：吃饭了。

我还是去吃了，两个人默默吃饭不说话，然后各自去上班了，但从这之后每一天早上，他都做了我的早饭，即使来不及我也拿着早饭去赶地铁。

第六天晚上，我们还是各自玩手机，我把手机递给他，让他帮我充电，顺势靠在了他身上，他犹豫了两秒钟，伸手抱住了我……

我们什么也没说，在黑暗中紧紧拥抱，感受彼此的心跳，过去几天的冷淡都变成了滚烫。

他说：“我也反思了，我应该问一下你吃不吃，但是如果你想吃，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定给你留，就算我吃完了，我也可以下楼去给你买。早餐又不是包，我还买得起。”

他亲了我一下，我也说：“我不该提柳霜。”

其实我很贪恋这种感觉，如果不吵架没争执，生活平淡如水，吵完架之后和好的那一瞬间，就像回到了恋爱的时候，有一种被加倍在乎的感觉。我想，也许很多人恋爱的时候吵架，也是不断寻找存在感。

但这一切，都仅限于彼此相爱的条件下，感情没那么好的，也经不起作，甚至经不起一点儿风浪。

我跟张森之的冷战到此结束。

我第一次告诉张森之，我暗恋过她，以及知道他喜欢柳霜，收藏她的作文这件事，是我们结婚以后了。

张森之也坦白，他确实倾慕过柳霜，但也没想过表白，动过心的人，确实不会毫无波澜，但跟我在一起之后，他就没想过那些了。

我完全理解，如果我没有跟张森之在一起，我见到他，也一定做不到波澜不惊。

这就是暗恋的魔力，也是青春的佐证。

那次因为早餐吵架后，我们很久都没吵架，而且在不久后，我怀孕了，张森之很快进入到准爸爸的角色，在网上做足了攻略，几个月该做什么产检，待产包，全都是他提醒的，陪我产检一次也没落下。

孕后期，孩子头有点大，张森之特别担心，怕我生孩子会太疼，提出剖腹产，但我没有剖腹产的指标，他到处找人找关系，最后联系了一个老家的朋友，才帮我争取到剖腹产的机会。

产前最后一次检查，医生看了彩超说，还好选了剖腹产，孩子的头更大了，顺产可能会很艰辛。

生完儿子后，张森之对我关怀备至，对孩子也温柔呵护。

张森之抱着小小的婴儿，满怀期待地说：“快快长大，爸爸带你打球。”

即使结婚后，张森之仍然爱打篮球，每周都去，我也找到了我喜欢的运动，每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体育馆。等孩子一岁多后，我们就带孩子一起去体育馆。

我还挺期待，张森之跟儿子打篮球的画面。

去年夏天，我才听说柳霜考了教师证，还进了我们的高中当老师，还跟我们曾经的语文老师成了同事。

我跟张森之说起这事，都挺感慨。

岁月匆匆，我们迈过青春再回头看，过往酸甜苦辣，最终都成了回不去的美好。

现在的我们走在未来的回忆里，给彼此多留一点美好的记忆吧。

回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嘴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