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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6,李鸿章访美那些事儿

倪刃 黑噪音
2024-08-25

1896年,大清帝国第一重臣李鸿章访美,对他来说这是一次极其震撼的旅程,感受不亚于人类见到外星文明。以至于返回之后,他甚至对一些见闻保持选择性缄默——因为他知道,帝国已经走进了无法挽回的黄昏。

本文以李鸿章的第一视角,尝试还原当时他的所见、所闻、所想。

关键情节均基于真实史料。

我是李鸿章,奉老佛爷之名代表我大清访问传说中的美国。
在海上飘摇了六个月后,这艘名叫“圣路易斯”号的邮轮终于即将抵达美利坚合众国的纽约市。我端坐在船舱里,等待他们迎宾团的求见——这才是我世界第一帝国应有的气度。

船在港口内缓慢航行时,下人来报:美国卢杰将军一行想要登船求见,我同意了。

 

慢悠悠走出去,美国的将军们已经在贵宾舱等候多时。
我伸出手并寒暄了几句,多年来和洋人的接触早已让我习惯了西方的握手礼仪。带头的那个叫卢杰的将军说,此行将由他带我访问这个自由的国家。

何为自由?我不禁暗自冷笑。“自由”这等空洞虚幻的词语,怎能成为一国的立国之本?
这些洋人只不过靠的是船坚炮利、奇技淫巧,逼迫我大清签下各种不平等条约,割我土地、伤我子民,由此暂时领先我大清罢了。
待过几年洋务运动成功之后,我大清自会再次屹立于世界,到了彼时,应当是他美利坚总统来我大清朝拜。

说话间邮轮已经停在港口,美国将军们带我出舱,欢迎的礼炮声“砰”、“砰”作响。
一个时辰前,我已经在更衣室换好了那件震慑天下的御赐黄马褂。此刻,我这黄马褂定当给予这些异邦人以敬畏臣服之感。
想一睹我大清帝国使团真容的美国人挤满了港口,欢呼声响彻云霄。我瞅了一眼港口两侧迎接的洋人:男子都清一色穿着整洁的西服,戴着礼帽;女子们则穿着连衣裙,头戴五颜六色的帽子。男男女女就那样凑在一块儿,不成体统!
下人们把我从软轿上扶下来,上美国人准备的敞篷马车,一旁的助理国务卿说,我将被安排在华尔道夫饭店下榻,这一路我们会穿越数个街区。

也好,就让我瞅瞅这号称是美国第一大城市的纽约,与我大清城市相比,气魄相差有多少。

骑兵队开道之下,路两侧的建筑挂满了大清国龙旗。然而随着马车往纽约市中心行驶,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象却让我惊奇:

那些鳞次栉比的大楼,竟然高耸直入天空!再往后看去,那竟不只是一幢建筑,而是无数幢!我不禁暗想,那些方正的摩天大楼难道是给人住的?他们何以想到、何以做到建起如此高大的房屋?
平民若是住在这些大楼上,岂不是比天子还要高?这难道不是杀头之罪?
我有点眼晕,无法再直视那些奇异的高层建筑,于是将目光收回到了眼前。一旁的卢杰将军问我是否有身体不适,我立刻说舟车劳顿所致,无妨。

绝不能给美国人看到我心中的惊讶……

卢杰将军指着外面的大楼挨个向我介绍:邮电局、证券交易所、互利保险公司、富国银行……我早先也知道欧美列强都是以商业养军队,才有了船坚炮利,原来他们的商业竟是如此之多!整座城市尽是商业,每座大厦尽是商业……这国家,难道竟是以商业为主体,而不是以总统之威严为主体?

路两边观望的人群依然拥挤,卢杰将军说这些纽约的平民、工人、贩夫走卒也在向我欢呼,但他们的衣着打扮竟然如此整洁。

难道平民不应当都穿着打满补丁、褴褛的衣衫吗?

想起我任江苏巡抚时,城外百姓面黄肌瘦、目光暗淡,我的轿子经过街道时沿途百姓更是避之不及,不敢直视。
而外面这些放肆的平民不仅昂着头直视我们车队,甚至还有的试图招手跟我打招呼。他们竟然都在笑!
这美国,到底是个什么国?我不禁感到困惑。

他们不成体统、过度随意,但这高楼大厦配上这目光炯炯的人群,竟让我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

难道,这就是那卢杰将军所谓的自由?
我转过头不再关注这些平民, 目光放在路上。
这一路尽是汽车、汽车,我大清国所有的汽车加起来,都没有这里一条路上跑的多!平坦的路,竟不知道是何种材料铺就,适合马车、汽车行进,平坦而宽直,与北京城每逢下雨就泥泞不堪的泥土路完全不一样。
那名叫百老汇的大街上,平民百姓乘坐的电车看来竟像是一些巨大的钢铁怪物。
 
终于,我渐渐习惯了目视那些高楼大厦,数了数,竟都在20层以上。
我问卢杰将军,这20层以上的大楼,是怎样建成?风不会将其吹倒吗?卢杰将军正要回答,我们已抵达华尔道夫饭店。
我心中不由得暗想:我这把老骨头,可最好别住在20层以上,否则那软轿恐怕无法被抬上去!

他们伸手引我进入一个房间,我正要找地儿坐下,却发现这房间甚小,竟没有家具。

就住在这里吗?我问卢杰将军。

他答道:这是电梯,就是将您送到几十层之上的套房内的工具。

说话间,这“房间”已开始颤抖着移动,我掩饰着内心恐惧,让自己点头笑笑。

我心想:这又是何以建成?一座钢铁房屋,怎会顺着大楼向上移动?这些西方人也真是会折腾,竟想出这种点子……
下榻后,下人伺候我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终于躺在柔软的床上,很快昏昏睡去。在睡梦中,我竟突然站在太后面前,连忙跪下。

“李鸿章,你怎么看待洋人的高楼大厦?”

“呃……那不过是洋人利用四海抢夺的资源,靠着一时的奇技淫巧所建,并无什么新奇。我大清虽然一时器物落后,但几千年的底蕴深厚、文化博大精深,这是洋人再用几千年都追不上的。我们只需要做一点调整和改变,多建一些工厂、发展贸易,很快便能战胜洋人,使之臣服。”

“你骗我!”太后竟然大怒,将手中发簪狠狠扔过来。我吓得浑身一激灵,从睡梦中惊醒。

“大人。”下人已在准备服侍我洗漱,“洋人代表团已在饭店外求见了。”

接下来的几日,忙忙碌碌。
我去巡视了唐人街,去拜谒了他们的格兰特将军墓,沿途再次见证了这座城市之大,城市的规模令我感到惊讶。
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我们的落后,是全方位的。
我们眼中这天涯海角的蛮夷之邦,却已经普及了大学和初等教育,四处都是维持治安的警察,电报也已经相当普及,他们的百姓主要从事工业和商业。
我不懂,在如此难以管理的工商业林立之下,社会怎会如此井井有条。
我逐渐意识到,老佛爷不应如此恐惧工商业带来的变化,只要建立对应的制度,我大清也能以工商业立国。只是如果靠这工商业立国的制度,又怎样同时保证皇帝和儒学的权威?
这恐怕是个难题。

在参观一个图书馆的时候,我累了,下人拿来了我解乏的烟锅。

这时,一个自称管理员的人走过来,竟说这里不能燃火。

我暗自发笑:你可知道我是谁?在这四海,除了在紫禁城大殿,哪里有我不能抽烟的地方?只不过碍于语言和美方陪同人员的颜面,我示意下人熄灭了烟。 
其实,我早已受惯了洋人的这种羞辱。每次签订条约、每次战败,哪次不是奇耻大辱?

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图书馆管理员,也来羞辱我。

于是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我冲他们门口石阶吐了一口痰。内心骂道:妈的,什么狗东西。

谁知两个穿着警服、配着洋枪的门卫竟然走过来,要求我擦掉地上痰迹!碍于大清使臣身份我又不便发作,只好命令下人将痰迹擦去。但他们竟得寸进尺,说什么还要罚款?

狗贼!
我正要发作,美方陪同者与那警卫了交谈几句,又告诉我此事若被媒体拍到,会有损大清帝国颜面,最好让下人们去给图书馆缴纳一笔罚款,警卫也好交差。

也罢也罢,既在人家地界,便屈尊一头罢。

其后,我又出席了他们的记者采访会。

美国记者问我:“总督阁下,您期待对现存的排华法案进行任何修改吗?”

我答到:我知道,你们又将进行选举了,新政府必然会在施政上有些变化。因此,我不敢在修改法案前发表任何要求废除《格利法》(现译《基瑞法案》,原文:GearyAct)的言论,我只是期望美国新闻界能助清国移民一臂之力。我知道报纸在这个国家有很大的影响力,希望整个报界都能帮助清国侨民,呼吁废除排华法案,或至少对《格利法》进行较大修改。

签订那些屈辱条约时我迫于枪炮淫威没得选,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但我现在站在美国的领土上有机会为那些在海外讨生活的大清子民发声说话,必将略尽绵力,也让这些洋人知道我大清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但我心中明白,那些其实都已是次要的,本趟旅程,最大的收获早已有了。

在离开美国回程的途中,我无数次梦见向太后禀报出访历程,也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我不知道如何说——这可能是我此生最迷茫的时候。

就连去年甲午海战的失败,都没有让我真正觉得大清气数将尽。但此次出访美国却让我真正感到,仅靠洋务运动和器物改变,根本无法挽救大清。

然而,我又不能告诉太后这个真相。我只能继续修修补补,尽量给帝国的生命,延续最后的一口气,尽量延长一点……

注:访美五年后的1901年,李鸿章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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